一块完整的玻璃突然跌落，碎渣满地，有的碎片甚至细小如尘。“对金沙五金来说，这些细小的碎片，就如同一间间的代工厂，不仅小，还很脆弱。”从事五金行业多年的佛山市成亿达五金制品有限公司方博函形容道。

1、意外：大厂倒闭

代工小厂获利

“村庄式”的金城工业区

驱车从南海区桂丹路转入金北路，再开上五分钟，两边开始出现农田。拐入村道，路边除了铁门紧闭、不超3层楼高的小平房，就是一些红砖砌成的大厂房，连门都没有，但入口处挂着一张红底黑字的告示牌。“此处有厂房出租”。

如果不是那不足1米五高，孤零零伫立在马路边上的公交站牌“金沙金城工业区”，在这种连门牌也找不到的地方，怎么看都像一条村——这个工业城也确实接着陆洲村。

金沙金城工业区建于上世纪90年代，至今有20多年历史。李小姐所在的佛山市南海区金沙东联瑞兴五金厂也在其中。“这里的工厂数不尽，很多小店背后就是一个家庭作坊式的小工厂，都是十来人的规模，做小五金代工为主。”

只有15人的代工厂

小陈家的工厂“南海华兴”不仅没有门牌，甚至在入厂搜罗一圈后，除了挂在墙上的营业执照，无法找到一个完整地写着公司名的物品。

6年前，小陈的父亲果断在金城工业区以20万元买地3亩。把原来位于马陈村100多平方米的“小厂房”转租出去。“在马陈村的时候，我们只有几个人，单纯代工生产一种厂牌夹。”小陈说道。

这家叫“南海华兴”的工厂以生产文具五金的“夹子”为主。算上小陈、小陈的父母，整个工厂一共有15人。3亩地上盖了4栋围起来像四合院的楼。正对村道的是一栋一层4间商店，全租给村民做小商铺，余下的一栋自住，一栋当仓库，一栋做生产车间。

“金沙有2000多家工厂，像这种十几人到30人左右的小代工厂，至少有1500多家。”佛山南海五金行业协会秘书长黎兆博说，虽然有部分五金企业订单增多，但是受经济大环境影响，整个行业的订单还是下降的。

行业不景气

小厂订单反增多

“今年经济寒冬?上半年我们这里生意却很旺。”小陈领记者走入他们的“生产车间”，一个到处摆满机器，纸皮箱、铁圈的厂房内，5位中年妇女正埋头在组装产品。厂房的**里面，几部冲床机高负荷运转。他指着挂在厂房右门墙上的小黑板，上面写着“骏领”，“我们现在做不完，都要叫这家工厂帮我们一起做。”

“我们感觉今年上半年的订单比去年还多，是有听说五金企业很多不行，倒闭了。”作为一个纯代工商，小陈的工厂只是对贸易商，“由贸易商下订单给我们做，确实不太了解市场行情。”

几个月前，一个香港贸易商告诉小陈，国内有几家大的文具五金厂倒闭了。“正就是因为这样，所以大订单散落到我们这些小代工厂身上了。”

2、算账：代工一个“蛇夹”仅能赚5分钱

为何小厂能渡过难关?

大厂都倒了?为何这些小厂却安然无恙?从一件产品的设计、生产、流通销售整个环节来看。小陈工厂担当的角色是OEM，俗称代工厂的生产角色。

“贸易商会把客户需要的产品款式拿来，我们会做模型给他，如果合适，这单就算接下来。”小陈50多岁的父亲早年是一家五金厂的模具师傅。自建工厂后，他充当着**重要的角色。“做模具，做得好的模具，用冲床压出来的形状好很多。”

在小陈工厂的“生产车间”内，16部冲床机围起的一个小角落上，一张放着小木槌等工具的办公桌就是小陈父亲制作模具的工作间。“父亲做一个模具大概需要20天，一个样板大约需要1个月。

以一款202“蛇夹”为例，接到单以后，小陈就开始去买原材料。“一般是直接和‘分条厂’买。”所谓分条厂，是指把完整的圆饼状的铁块分成一条条卷起来的铁圈。“这是初加工，一吨加工大约几百元。”算上这部分加工费，一款10克重的“蛇夹”到这一环节的成本大约是0.5分。

一个5毛钱的蛇夹获利10%

拿到这些分条好的铁圈，就到了冲床。“30吨位的冲床机大约2~3万元，低吨位的如12吨的冲床约8000多元一台。”小陈表示，自家购买的是30吨位的冲床机，使用寿命很长。“至少这十几年都没更换过。”一台冲床机需要一位员工在旁边做质检。“我们人不够，有时候一个人看几台机。”一台冲床机一分钟大约可压出60~70个产品。

完成冲床后的“蛇夹”，外在轮廓基本完成。“就剩把两个‘杯子’，即起着像轮轴一样角色的两个半椭圆形的薄片，组装进去。”小陈表示，组装这一块需要的员工比较多，“我们都是纯人工组装，一个人一天大约可以组装2000~3000个。”

组装好的蛇夹，如果采取的原料是色泽度差的还需要送去电镀。“电镀则是一笔很大的支出，如果采取精细化电镀的方式，一个蛇夹的电镀费可以去到0.2~0.3元。

“人工费也从6年前的1200多元涨到现在2000元一人。”小陈表示，工厂主要的工种就是组装工和冲床的质检工人。“机修师傅一个要4000元每月，是**贵的工种，负责维修模具，但很难招到人。”

模具一旦使用频繁，很容易出现磨损，一磨损冲出来的产品就会报废。小陈的“生产车间”内有3台冲床机正因为这样，已经停着好久没有启动过。

这些报废的产品不过是刚买进家门，放进冲床机后的铁料。“报废的一吨只能卖2700多元，但买进来的铁料一吨是5000元，亏很多。”

如果把人工费、电镀费、运费再平摊到一个产品上，一个卖0.5元钱的“蛇夹”，**终的获利是10%，也就是5分。以小陈家一个月约100万只的计算，月毛利约5万元。“当然不是生产单一品种，但一个月赚的也不超过10万元。”

“小作坊”低成本运作

“10%的利润算很高了。”黎兆博表示，佛山许多小五金厂都以出口为主。“他们的售价普遍较低，利润从几个百分点到两位数的也有，主要是因为他们的成本可控性强，而且基本无运营成本可言。”

以小陈的工厂为例，他们没有专门用于市场开拓的成本，厂房是自建的，员工管理也没有花费任何钱，甚至连工厂清洁工也没有，随处是铁皮，“工厂确实很不规范。”小陈说道，“我们这个工业区基本都是我们这样的模式。

但正是这样的小作坊，成本的灵活度很强。“如果说没订单了，他们可以直接遣散这十几位工人，关了门也一样能过下去。”黎兆博说道。

坊间关于小五金代工厂的倒闭也绝不是传说，就在去年年底，南海帅亮五金厂的倒闭引来业内哗然。“这些厂往往没有任何技术含量，采取的是低价策略，也影响了品牌商的经营。”华捷五金制品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文捷说道。

3、烦恼：长不大的“规模”

没有“做大做强”的欲望

虽然今年以来订单不断增加，但小陈也并非感觉不到危机。

读机械自动化专业的他，去年刚从广东工业大学毕业回来，逐渐在跟爸爸“接棒”。“我的小学同学，大多是附近村落的，家里也是做小五金，他们也像我们一样回到家里帮忙。”说完小陈皱了一下眉头，“现在工厂确实很不规范，赚的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。”

经常听父亲嘀咕的他，感觉6月份以后，订单开始有所下滑。“上半年的旺季只是一个假象。”没有机会接触市场的他，深信那位香港贸易商的话。

“我们的工厂规模很小、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、位于产业链的**低端，利润很低。”小陈一口气总结出了这些特点。“但问题是，我不知道可以怎样去改变。”小陈的父亲并没有太多欲望要把工厂做大做强。

“自己去找客人?我们这种厂怎么能找到客人呢?自己做设计，万一产品卖不出呢?自己做品牌，谁会认可你呢?”小陈与身边的同行都有着一样的困惑。

而随着小陈父亲这一代年龄的增大，他们逐渐会退下来，而这一辈大多是掌握着小工厂**核心的技术所在。“如果父亲退下来，模具也就只能找模具厂，当然我自己也会去学吧。”小陈显得有些无奈，“这些事太长远了，以后再想吧。”

行业洗牌在即

转型升级谋出路

“现在的出口形势已经变得很严峻，国内市场需求也严重受抑。”对于佛山五金行业这些俯拾皆是的微型代工厂，黎兆博也感到很焦虑，“以这样的经营模式，如果不转型升级的话，迟早是要被淘汰的，而更重要的是，他们的命运也紧扣着整个金沙五金行业的命运。”

“从另一个角度看，如果淘汰一批抗风险能力差的五金行业小微型代工厂，也是行业的一种洗牌，对整个产业的发展也是有利的。”张文捷说道。

一直以来，中国五金配件行业贴牌生产现象非常严重。一位五金行业的资深专家表示，像这类靠外单“活”，没有研发含量的小微五金企业，往往是OEM的模式，单很小，而且多为家庭作坊式。随着中国成本优势的下降，国外贸易壁垒的增加，这类小微代工企业的处境将越来越危险，转型迫在眉睫。

“这类企业要转型可以从深挖内功和做精细两个方面着手。”他表示，在深挖内功上，企业可以通过向技术研发、实力等方面做大做强。“并非规模越大的企业就越厉害，建议更多小五金企业往做精发展。”小微企业也可以在技术、样式、类别等上面做精，一样可以实现自身的升级和健康有序的发展。